省里的消息像春风般吹遍了那拉村的每一个角落,但村民们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活计。相反,一种奇特的平静笼罩着村子——那是一种被确认后的从容,仿佛一直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人,终于看到了路标。
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的十万元资助到账那天,岩叔召集了一次特别的会议。
“这笔钱,咱们怎么用?”岩叔把问题抛给大家,“是买更好的设备,还是做别的事?”
祠堂里坐满了人,连平时不太参会的老人都来了。玉婆坐在最前排,手里捻着一串野果核做成的手串。
“我来说说。”玉婆缓缓起身,“这钱叫‘传统知识数据库’专用款。数据库是个啥我不懂,但我知道,咱们祖辈传下来的东西,光记在纸上、存进电脑里不够。得让它们‘活’着。”
阿峰点头:“玉婆说得对。之前我拍视频,玉婆讲草药,很多人留言说想学。咱们能不能用这笔钱,办个实实在在的‘传统知识传习班’?”
“传习班?”岩叔若有所思。
“对。”许兮若接过话头,“不只是记录,是传承。我们可以邀请外面的人来学习,更要让村里的年轻人系统性地学。这笔钱可以用来建一个小型的学习中心,购置必要的教学材料,还可以给传授知识的老人一些补贴。”
高槿之补充:“学习中心可以兼作数据库的‘实体展示厅’。纸质记录、音频、视频、实物标本都可以在那里展示。来访者不仅能看资料,还能亲身参与学习。”
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。小梅兴奋地说:“我们可以把传习班和生态体验营结合起来!来学习的人不只是被动听课,可以跟着进雨林认植物,跟着老人学采集,跟着阿峰学做传统菜!”
岩婶提出了实际的问题:“学习中心建在哪儿?谁来教?学什么?”
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讨论,方案逐渐清晰:
学习中心选址在合作社旁边的空地上,建一栋竹木结构的传统吊脚楼,由村里的老匠人带领年轻人自己建造。教学内容分为四大板块:雨林植物识别与利用、传统手工艺、生态农耕、社区保护实践。授课老师以本村老人为主,年轻人辅助,同时邀请外部专家做补充。
最特别的是,传习班将采取“双向学习”模式——外来学员向村民学习传统知识,村民则向学员学习外部世界的新知。每次课程结束,都会有一次“知识交换会”。
“这样好。”玉婆点头,“咱们教他们认草药,他们可以教咱们用智能手机查资料。谁也不比谁高,是互相学习。”
建造学习中心的工程在秋高气爽的十月开始了。
村里七十岁的老木匠岩公担任总指导。他是那拉村最后一批精通传统建筑技艺的人,年轻时参与建造过村里大半的竹楼。随着水泥房的兴起,他的手艺已经荒废了十几年。
“没想到,临老了还能派上用场。”岩公摸着那些经过处理的竹材,眼中闪着光。
在他的指导下,阿峰、阿勇和几个返乡青年成了主要劳力。砍竹、削蔑、编墙、上梁,每一步都遵循古法,但根据现代使用需求做了改良——增加了更大的窗户以便采光,预留了电线管道,设计了灵活的隔断空间。
建造过程本身就成了传习班的第一课。每天都有村民和外来体验者围观、帮忙。岩公一边工作一边讲解:
“选竹子要选三年生的,不老不嫩。老的脆,嫩的软。”
“竹节要错开排,这样受力均匀。”
“榫头不能太紧,要给竹子留出热胀冷缩的空隙。咱们造房子,得懂得尊重材料的性子。”
这些朴实的话语被阿峰录下来,配上简单的动画说明,做成“传统建筑智慧”系列短视频,又吸引了一大批关注。